二手车、二手电子产品、旧衣物……如今，二手商品交易，渗透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日前，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十四五”循环经济发展规划》（下称“规划”），对“十四五”循环经济发展作出了总体部署。规划提出，规范发展二手商品市场，完善二手商品流通法规。鼓励平台企业引入第三方二手商品专业经营商户，提高二手商品交易效率。推动线下实体二手市场规范建设和运营，鼓励建设集中规范的“跳蚤市场”。

此次规划的出台传递出哪些明确信号？如何看待“闲鱼”“跳蚤市场”等二手商品交易平台的发展前景？加快形成绿色低碳生产生活方式，目前存在的阻力、难点有哪些？如何定义“绿色低碳就是新时尚”的社会价值？

就相关问题，《民生周刊》记者与国家应对气候变化战略研究和国际合作中心高级顾问、中国循环经济协会特邀顾问、红杉碳中和研究院院长李俊峰进行了对话。

民生周刊：连日来，关于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等政策措施陆续发布，此时出台规划传递出哪些信号？

李俊峰：首先，大力发展循环经济是国家实现“双碳”目标和低碳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循环经济的推动，“双碳”目标很难全面实现。

10月2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联合发布了《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下称“意见”）。紧接着，10月26日，国务院印发《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下称“方案”）。

无论是中央文件意见提出的十大措施，还是国务院印发方案提出的十大行动，都将循环经济列为一个重要方面。规划强调，大力发展循环经济，是减碳行动的重要举措，是落实中央“双碳”目标整体行动战略部署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应该站在战略高度看待发展循环经济的重要意义。

其次，之所以将循环经济放在一个重要位置，是因为碳达峰碳中和不仅仅是碳排放的问题，它是推动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一种转型升级，包括能源产业和生活方式的转变，这一定程度意味着，经济发展方式将逐步从“资源依赖”迈向“技术依赖”。

值得注意的是，从具体内容来看，这次意见作出两处细微调整。

其一，去年9月22日，在第75届联合国大会期间，中国提出二氧化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这次发布的文件里，加了句“并稳中有降”，相当于加码了，任务更紧急了。

其二，意见首次明确提出2060年“非化石能源消费比重达80%以上”这一远景目标。一系列目标的制定，标志着我国将完成碳排放强度全球最大降幅，用历史上最短的时间从碳排放峰值实现碳中和，体现了大国的雄心和担当。

民生周刊：您提到，转变经济发展方式，逐步从“资源依赖”迈向“技术依赖”，是否意味着以后对资源利用越来越少了？您认为循环经济发展前景如何？

李俊峰：走向技术依赖，并不是不利用资源了，而是意味着资源的循环利用率更高了。

举个例子，我国新生产的钢铁，80%是铁矿石冶炼而成，像日本和美国，75%~80%是由废钢炼成的，因此大幅度减少了对铁矿石的消耗。

“十四五”时期，我国资源能源需求仍将保持刚性增长，同时，我国资源能源利用效率总体上仍然不高，大量生产、大量消耗、大量排放的生产生活方式尚未根本性扭转，资源安全面临较大压力。

尤其在一些新经济业态领域，比如通信系统用的硅材料、电动汽车用的锂离子等稀有金属和元素，将来也要循环利用，否则将面临不够用的情况。

所以，欧盟提出的2050年实现碳中和，不仅是碳的净零排放目标，同时也是减少资源消耗。在未来的经济发展中，循环再利用的方式，可能成为一个主导（主流）。

民生周刊：据官方统计，2020年我国二手闲置商品交易额已超1万亿元，在线二手交易用户规模超过1.8亿人次，90后、00后等年轻消费群体成为闲置商品交易的生力军。您怎样看待诸如“闲鱼”“跳蚤市场”等二手商品交易平台，他们对发展资源循环型经济起什么作用？

李俊峰：当前我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为二手物品市场交易提供了广阔的空间。其实，二手交易市场与其他商品市场相同，都是一个促进资源优化配置。它对发展资源循环经济，有一定助推作用。然而，想要形成常态化、规模化， 必须建立一套完善的运营机制和规范化的管理制度。

一方面，卫生、安全是底线。我更提倡亲朋、邻里等熟人之间的“交换”“赠与”，尤其是衣服、包包等日常消费品，至少不会存在安全风险。如果通过二手平台进行交易，则必须有一套健康卫生管理制度。

另一方面，随着人们物质生活的日益富足，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也在与日俱增，这就容易造成一部分消费者对二手商品可能并不欣赏，尤其是日常消费品领域。因此，这一领域可能需要政府、企业的创新思维加以撬动。相比之下，二手车、奢侈品的生存空间就大得多。

民生周刊：您认为加快形成绿色低碳生产生活方式，目前存在的难点堵点在哪里？个人、企业、政府部门应分别履行怎样的责任义务？

李俊峰：我认为主要是一个消费理念和习惯的问题。比如说，以废纸做原料的再生纸，已普遍被人们所接受，如今已经作为办公、学习用纸常态化使用。

接下来，我们将再生材料用来做服装、做装修材料、做汽车，甚至做杯子碗筷，可不可以？大众能不能接受？这是最为关键的，其次才是如何交易的问题。

作为个人，可以从点点滴滴的小事做起。比如，在衣、食、住、行、游等方面，践行简约适度的生活方式，让绿色低碳生活成为新时尚。

作为企业，首先要树立绿色环保的制造理念，探索出一套创新生产机制。比方说全球食品巨头雀巢，曾被环保主义者列为最大的塑料污染者之一，为解决这一问题，雀巢将投资高达20.7亿美元，采购再生塑料来包装其产品，并承诺在2025年之前将新塑料的使用减少三分之一，并实现其包装的100%可回收或再利用，所以从制造源头上减少碳排放，在全球减碳的背景下，尤其重要。

其次，提升产品价值。比如你卖一辆二手车，破破烂烂的，你可能只能卖很少的钱，但是将它翻新后，价格就能高出很多。企业应该利用创新带动引领作用，生产出更高质量、更符合消费者需求的产品，而不要让一些物品刚到消费者手中就成为二手物品。

最后，把公司作为一个产业来做，践行市场化运作，不能简单地放任民间自由流通。比如，二手车交易平台，就利用了消费者资金不足、选择二手车的消费需求，精准对接买家和卖家，为双方提供可靠保障，促进信息的交换、共享，保证了交易的有序进行。

作为政府，发挥其宏观调控作用，履行其经济建设职能，对二手交易市场进行市场监管，同时利用政策支持带动二手交易平台良性发展。加快构建完善的市场监督机制，引导全社会形成“绿色低碳就是新时尚”的消费理念。

民生周刊：您如何定义这种“新时尚”带来的社会价值？

李俊峰：我认为时尚本质就是简约而精致。简约体现的是一种简洁、节约；精致是你的东西不多，但都非常有品位。如今，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必须通过有质量的消费，扩大内需，拉动经济持续增长。

这也从另一方面，反向倒逼企业，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不断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多样化消费需求。因此，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不应该是让我们的生活质量下降，而是提高我们的生活质量。

当人们用得上、用得起高质量商品时，品位也会随之提高，生活也会变得更加精致。长此以往，对环境的负面影响就会变得越来越小，甚至消除。

（□ 《民生周刊》记者   王迪）

（责任编辑：罗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