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点建设”的“破”与“立”

杨辉（湖北省工程咨询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

刘万里、邹国栋（湖北省工程咨询股份有限公司经济研究部）

2025年是“十四五”规划收官之年，是“十五五”规划谋篇布局之年，也是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关键之年。在这一关键时间节点，“十五五”时期“重要战略支点”具有哪些新的内涵？将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还存在哪些短板弱项？如何加快推进支点建设？这些是当前亟待深入研究与回答的问题。本文对这些问题进行初步思考。

一、立足五年规划，深刻认识支点建设的内涵特征

（一）“支点建设”的内在本质

“支点”原是物理学中杠杆发生作用时起支撑作用、固定不动的一点，现被引申为事关战略全局的支撑点、中心点、关键点，发展要好于、优于、快于其他地区，更好服务带动其他地区发展。中央在不同历史阶段对湖北的战略定位和发展要求不断深化，加快建成中部地区崛起重要战略支点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赋予湖北的战略定位和历史使命，其内在本质主要体现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加快建成支点具有战略长期性。2024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第六次在湖北考察调研时提出，湖北要在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中奋勇争先，加快建成中部地区崛起的重要战略支点，奋力谱写中国式现代化湖北篇章。可见，从“努力建设”到“加快建成”，从“四个着力”“四个切实”，到“三个一定能”“三个没有改变”，再到“四个在”，习近平总书记对湖北支点建设的定位和要求是一脉相承、一以贯之、与时俱进的，要求湖北在产业转型升级、创新驱动发展、生态环境保护等方面发挥支点作用。

第二，加快建成支点具有中部唯一性。新时代以来，在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中，除湖北外，仅有2个省市获得战略支点定位，在广东考察时强调“要使粤港澳大湾区成为新发展格局的战略支点”，在重庆视察指导时要求“奋力打造新时代西部大开发重要战略支点”。在31个省级国土空间规划中，除湖北外，还有广东、江苏、山东、山西、海南、广西6个省份获得战略支点定位。

第三，加快建成支点具有全局影响性。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中部地区发展，将推动中部地区崛起摆在发展全局的重要位置，多次到中部六省考察调研，并专门召开座谈会，为推动中部地区加快崛起提供根本遵循。湖北区位优势明显，联结东西、承接南北，是长江经济带高质量发展和中部地区崛起两大区域发展战略的重要交汇地。湖北的发展不仅关系自身，更是事关全国发展大局，抓好了支点建设，就抓住了湖北高质量发展的“牛鼻子”，也就托起了中国经济的“牛肚子”。

（二）“支点建设”与“十五五”规划的关系

“建成支点”战略目标为湖北赋予了新使命、擘画了新图景，也为“十五五”规划指明了新方向、提出了新任务。可见，两者之间并非割裂，而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共同形成战略与规划有机衔接、有序推进的发展蓝图。一方面，“建成支点”战略目标为“十五五”规划提供了总体思路和发展方向。围绕贯彻落实党中央赋予湖北支点建设的历史使命，省第九次党代会首次对支点内涵作出明确界定，省委十届三次全会、省委十一届六次全会、省委十一届九次全会、省委十二届六次全会先后就湖北加快建成支点作出重要决策部署，对建成支点的标准和要求进一步细化，提出未来五年发展目标，如省第九次党代会提出的“四基地一枢纽”、省委九届九次全会提出的“‘两型’社会建设”在“十二五”规划《纲要》中作为主要目标，又如省委十届三次全会提出的“建成支点、走在前列”“力争在中部地区率先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内容在“十三五”规划《纲要》中作为总体要求，“建成支点”战略目标必将为“十五五”时期湖北发展提供了科学引领。另一方面，“建成支点”战略目标通过“十五五”规划细化为可操作的具体任务和行动指南。“建成支点”战略目标的实现，关键在于对长远目标的持续坚守与接力奋进，编制和实施五年规划是接续推进战略目标的重要抓手。从“十一五”到“十四五”，每个五年规划都是在分阶段落实“建成支点”战略目标，指引政府、市场、社会和人民朝着长远目标不断奋进。

二、对标中部六省，全面分析“支点建设”成效与问题

湖北支点建设一直处于加速推进阶段，支点作用在不断增强。随着内外部环境更趋复杂严峻，湖北支点建设在整体提升过程中的结构性矛盾也不断凸显，支点建设进入由“加快建成”迈向“基本建成”的关键阶段。

（一）经济综合实力持续壮大，但尚未领先中部地区

从总量上看，总体经济实力显著增强。2005年以来，全省经济总量保持上升态势（见图1），GDP从2005年的6470亿元增长至2024年的60013亿元，年均增速达到11.78%，超过全国平均增速1.25个百分点，占中部六省GDP比重由17.6%上升至20.9%；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从1.14万元增加到10.28万元、稳居中部第1。从增速上看，主要经济指标呈现好于全国、中部领先的态势。2021—2024年，全省地区生产总值、规上工业增加值、固定资产投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4项指标平均增速分别为7.1%、8.7%、11.5%、8.9%，全部高于全国平均水平，稳居中部第1。

然而，距离经济实力领先还有一定发展空间，主要表现为：一是经济总量还不够大。2024年，全省经济总量虽突破6万亿元，但对比河南（63590亿元）还有近3600亿元差距。二是民营经济还不够强。2024年，全省民营企业数量达246.64万家，与河南（300.98万家）相比还有一定差距；民营经济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为65.7%，与湖南（68.8%）相比，仍有较大提升空间。

（二）科创体系建设成效凸显，但创新能力相对薄弱

创新力量矩阵加速形成。湖北在国家科创版图中的重要性、贡献率、显示度空前凸显，以“1家国家实验室+10家湖北实验室+8个大科学装置+163个国家级创新平台+525家新型研发机构”为主体的科技力量矩阵基本形成，区域综合科技创新水平持续位居全国前列。创新主体实现量质齐升。全省科技型中小企业由2005年的1024家增长至2024年的4.5万家，年均保持20%以上增长，国家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数量居中部第1位。科技成果转化更加顺畅。全省技术合同成交额从2005年50亿元提升到2024年的5504亿、保持全国前3，年均增长26.5%，科技成果就地转化率达到67%，较2020年提升30个百分点，国家级孵化器达84家、居全国第5。

然而，距离科技创新先行还有一定发展空间，主要表现为：一是原始创新能力相对薄弱。关键核心技术如高端AI芯片、智能数控机床等领域的研发投入大、周期长、难度高，部分领域仍然存在“卡脖子”风险。二是研发经费投入强度有待提升。全省全社会研发经费占GDP的比重不高，2023年全社会研发经费投入强度为2.52，还低于湖南（2.57）0.05个百分点，也低于全国平均水平（2.65）0.13个百分点。

（三）产业布局不断优化完善，但转型步伐仍需加快

产业体系加速构建。全省“51020”现代产业集群持续壮大，千亿级产业达到19个，光电子信息、汽车制造、大健康三大产业迈入万亿级规模。国家创新型产业集群达到16家，总数位列全国第3、中部第1。产业结构持续优化。全省产业结构不断趋向现代化、高级化，三次产业结构由2005年的16.5:42.7:40.8调整为2024年的9.1:35.9:55.0，第三产业增加值占比提升14.2个百分点、达到55%，居中部第1，产业格局实现了从“二三一”向“三二一”的转变。数字经济全面提速。湖北大力加快产业数字化转型升级，持续推动产业结构优化，第三产业占比不断攀升。数字经济发展水平跃居全国第7、中部第1，算力网络运载力全国第3、中部第1。

然而，距离现代产业引领还有一定发展空间，主要表现为：一是传统产业转型压力较大。汽车、钢铁等传统支柱产业仍处于转型阵痛期，全省汽车产量排名从2021年的全国第4位下滑至2024年的第10位，新能源汽车产量仅排中部第4位。二是现代农业发展水平不高。全省农产品精深加工占比不高、龙头企业实力不强，国家级龙头企业98家，与河南（122家）、安徽（101家）等省份存在差距，产量优势尚未转化为产业优势。三是文旅产业发展不够。文旅消费水平不高，2024年全省旅游总收入9007亿元，低于湖南（10653亿元）、河南（10000亿元）、安徽（9426亿元）等省份；人均旅游消费1016元，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仅居中部第5。

（四）对外开放水平稳步提升，但开放能级亟待提高

对外贸易规模不断扩大。由表5可知，全省进出口总额由2004年的90.55亿美元上升至2024年的7058.4亿元，年均增长12%，高于全国增速近5个百分点。对外开放通道更加通顺。高铁4小时可达全国80%的重要城市、覆盖90%的经济总量，全球第4、亚洲第1专业货运机场花湖机场建成投运，年度货邮吞吐量跃居全国第5，“双枢纽、多支线”航空客货运通达全球。区域协调发展取得实效。全省1个破两万亿、2个超六千亿、3个跨三千亿元的龙头引领、梯次发展格局加速形成，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达到66.35%，持续保持中部第1，区域发展的整体性、协调性、均衡性不断增强。

然而，距离对外开放示范还有一定发展空间，主要表现为：一是外贸规模总体偏低。2024年，全省进出口总额达7058.4亿元，仅排全国第15位、中部第3位，还低于安徽和河南；外贸依存度（进出口总额/GDP）仅为11.76%，比全国低20.7个百分点，处于中部第5位。二是引入外资增长承压。2021—2024年全省实际使用外资近200亿美元，规模仅居中部第4，且增速呈逐年下降趋势，近四年分别增长20.3%、5.7%、3.1%、-29.6%。三是区域发展不平衡。市州发展均衡性有待提升，汉襄宜以外市州GDP均低于4000亿元，经济规模偏小，发展梯队断档明显。

三、锚定支点建设，科学设定“十五五”发展目标

纵观当前形势，世界经济增长动能不足，贸易保护主义加剧，关税壁垒持续升高。与此同时，国内社会主要矛盾、总体供需格局、支撑发展的要素条件以及驱动增长的底层逻辑也都发生了复杂深刻变化。然而，我们应始终保持战略定力，增强发展信心，坚定不移锚定习近平总书记赋予湖北的目标定位，加快建成中部地区崛起的战略支点，这是我们明确“十五五”发展目标的根本遵循。

锚定支点建设“两步走”目标要求，“十五五”时期是湖北基本建成支点的加速冲刺期，也是全面建成支点的重要衔接期。“十五五”时期湖北经济和社会发展必须与2029年完成300多项改革任务 、2030年基本构建新发展格局、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等战略任务更紧密结合，牢牢把握中国式现代化中心任务和高质量发展首要任务，以发展新质生产力为核心，以深层次改革、高水平开放、协同式创新为主线，聚焦推进高质量发展基础支撑和瓶颈制约，在打通经济循环堵点，抢占未来产业制高点，破解保障和改善民生痛点方向上取得突破性进展，推动经济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经济总量达到9万亿元，努力成为中部地区经济实力最强、产业基础最好、创新动能最大、开放程度最高、发展环境最优的区域，基本建成中部地区崛起的重要战略支点。

考虑到近年来我省发展势头优于河南，用6年左右的时间来赶超具备战略必要性和现实可行性，这是客观经济规律和湖北发展的实际所决定的，也是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实施国家重大区域战略、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然要求。首先，这是建成支点战略目标的需要，具有战略必要性。经济实力是支点建设的坚实基础，我省要建成支点，经济总量必须要赶超河南、跃升至中部首位。根据河南与湖北发展态势初步测算，2020—2024年湖北GDP年均增速高于河南0.98个百分点左右，2024年两省GDP差距达到3600亿元，到2030年湖北要超越河南，GDP增速年均高于河南1个百分点左右，这是有望实现的。其次，这是一个“跳起来、够得着”的目标，具有现实可能性。“十四五”以来，湖北经济总量先后站稳4万亿、跨越5万亿、迈上6万亿，GDP年均增速达到7.15%。按照7%的增速测算，预计未来5年经济总量有望跨越7万亿、8万亿两个台阶，达到9万亿元左右。

四、聚焦七力提升，精准把握未来五年湖北发展路径

加快建成中部地区崛起的重要战略支点是一项系统性、长远性的目标，关键是要在“十五五”时期以系统观念构建全域联动、多维耦合的战略支点网络，实现重点领域突破与整体能力跃升的有机统一。2025年2月，湖北“新春第一会”提出了整体提升“七个能力”的具体目标，即整体提升支点的战略支撑力、创新策源力、产业竞争力、开放辐射力、生态承载力、文化影响力、区域协同力。这七大能力是一个有机整体，相互关联支撑，既关注重点领域，又突出能级跃升，具有发展系统性，可分为三个层次，具体如下：

首先，坚持科创与产业融合，实施能级跨越、科创引领和产业倍增战略，提升发展的生长性。战略支撑力是湖北建设支点的本质要求。统筹激发消费潜能和扩宽有效投资空间，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谋深谋实一批具有牵引性标志性的重大项目，高标准建设华中区域粮食应急保障中心、华中区域应急救援中心、国家基础性能源储备基地、国家医疗应急物资储备中心，健全“通道+枢纽+网络+平台”的现代供应链物流体系，推动经济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创新策源力是湖北建设支点的动力源泉。做强高能级科技力量矩阵，新增一批国家实验室（基地）和大科学装置。滚动实施“61020”全链条攻关，每年取得6项重大基础设施研究成果、突破10项关键核心技术、形成20项标志性创新产品。完善政产学研金服用“北斗七星式”成果转化体系，统筹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体制机制一体化改革，实现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产业竞争力是湖北建设支点的基础支撑。牢牢把握新型工业化这个关键任务，加快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支撑、以战略性新兴产业为引领、以现代服务业为驱动的现代化产业体系，推动传统产业升级、新兴产业壮大、未来产业培育“三线并进”，新增2—3个万亿级支柱产业，打造一批“两业融合”产业集群和集聚区，到2030年迈向全国制造业强省第一梯队。

其次，坚持开放与协调并进，实施枢纽提能和区域联动战略，提升发展的开放性。开放辐射力是湖北建设支点的潜能空间。以经济体制改革为牵引，推进高标准制度型开放，深化国资、金融、财税等重点领域改革，推动开发区提能进位。建设“轨道上的湖北”“水运上的湖北”“航线上的湖北”，持续提升湖北12向“超米字型”高铁网辐射通达全国效率，加快构建以长江黄金水道为核心的集疏运体系，高标准建设运营天河机场、花湖机场航空货运“双枢纽”。区域协同力是湖北建设支点的发展后劲。统筹推动大中小城市协调共进，推动百强县进位、千亿县扩容，建立健全汉襄宜“金三角”协同发展机制，以武汉都市圈为中心推进长江中游城市群联动发展，加强与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成渝等区域的联动协作，推动打造“运河上的鄂湘赣”“轨道上的长江中游城市群”“科创链上的中三角”“产业链上的都市圈”。

最后，坚持生态与文旅协同，实施美丽湖北和文化创新战略，提升发展的安全性。生态承载力是湖北建设支点的底线保障。加快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统筹做好环境保护、生态治理、绿色发展三篇文章，深入推进长江大保护，确保长江干流湖北段水质总体保持在Ⅱ类及以上，一体推进降碳、减污、扩绿、增长，构建绿色产业、绿色能源、绿色制度体系，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碳市场和碳金融中心，积极争创美丽中国先行区。文化影响力是湖北建设支点的源头活水。保护好、传承好、弘扬好长江文化、荆楚文化、红色文化，做好屈家岭、秦汉简牍等文化资源的保护研究阐释，唱响湖北“五个一”的文旅品牌，建设一批世界知名旅游景区和精品旅游路线，积极推动“旅游+百业”“百业+旅游”融合发展，将文化旅游产业培育成万亿级支柱产业。

参考文献：

1、湖北省委书记王忠林：加快建成中部地区崛起的重要战略支点

2、湖北支点建设“七大战略”行动方案

3、2021年-2024年湖北省政府工作报告

4、历年中部六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

5、湖北省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一个五年规划纲要

6、湖北省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纲要

7、湖北省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

8、湖北省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