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民生网2025-07-18 08:54:48
在粤西北大地的群山深处,“岳山造林”的号角虽已远去,但那段战天斗地、向荒山要绿色的岁月,早已凝结成融入血脉的精神基因,在代代相传中生生不息。
岳山造林亲历者黄成与他四个儿子的故事,正是这种精神穿越时空的生动注脚——从会战山巅的镐锹声,到东莞车间的机器鸣,艰苦奋斗的底色始终鲜亮,开拓创新的脉络从未中断。
镐锹铸魂:大山深处的“造林精神”播种者
1955年出生的黄成,青春轨迹与岳山紧密交织。作为大坑山公社盘布大队黄塘寨(现划归坳仔镇)的青年民兵,他的双手曾紧握镐锹,在岳山、温泉、三坑三场造林大会战中刻下深深足迹。
在陈金棠等战友的记忆里,这位个子不高的青年像永动机般不知疲倦:别人擦汗时,他已完工又转身帮队友清杂;陡峭山坡上,他总能想出省劲的法子,手脚灵活如山猴,干起活来效率比常人高一倍。
“那时造林是‘两头黑’,天不亮上山,星子出来才下山,饿了啃干粮,渴了喝山泉水。”黄成常对儿子们念叨这段“一把锄头一把汗”的岁月。正是这场持续数年的大会战,不仅让荒山渐披绿装,更在他心里种下了“艰苦奋斗、向难而生”的种子。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时,带着会战淬炼的韧劲,黄成把目光投向了家乡的残次林。彼时,村里的山地长着茶杆竹、松树、杂竹与芒草。由于物种相争,昔日肥沃的山地变成荒山残林,效益低下。“岳山能造出新林,家乡的荒山为啥不能变宝?”他带着在会战中学会的“攻坚”劲头,琢磨出改造方案:在茶杆竹小年时,刨除杂树、杂草,让这片经济价值高的竹子独占“阳光雨露”。
1982年,生产队给黄成一家分了6块自留山与责任山,共近300亩。此后十年,他和妻子每天“鸡叫出门,月上归家”,肩扛砍刀、手挥锄头,一点点把荒坡改造成郁郁葱葱的茶杆竹林。汗水终见回报: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起,家里的茶杆竹年收入从几万增至十余万,昔日荒山真成了“金山银山”。
家风传薪:从山林到商海的精神接力
黄成深知,比竹林更珍贵的是“岳山造林”光荣传统。四个儿子完成义务教育后,他没让他们“守着竹林享清闲”,而是带着他们上山劳作:周末割草,假期砍竹。肩扛竹担走山路时,竹子的毒毛飘到身上又痒又痛,孩子们哭着喊累,他就讲会战故事:“当年我们在岳山,手脚磨出血泡都不喊停,这点苦算啥?”
怀集传统竹木作业场景——河岸滩涂处,人们正整理、加工竹子,岸边晾晒着竹制品,远处棚屋与船只勾勒出依托竹木资源的水上作业图景(方权裕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挂在嘴边的话,成了黄家的家训。20世纪90年代末,改革开放浪潮正劲,黄成做了个“狠心”的决定:自己守着竹林干苦活,让四个儿子去东莞闯一闯。“岳山精神不是守出来的,是闯出来的!”他给儿子们塞上行囊时,反复叮嘱:“到了外面,别忘山里的苦,别丢奋斗的劲。”
四个儿子从东莞注塑厂的杂工起步,在车间里续写“岳山故事”:大儿子少兵跟着师傅苦学技术,三年便成长为生产领班;二儿子少军将山林里练出的“巧劲”融入机械维修,很快成了周边数百家注塑厂信赖的维修专家;三儿子凭着踏实肯干的韧劲,从车间主任一路做到工厂管理层;最小的黄少运15岁到东莞时,最先学会的就是“咬牙扛”——在注塑厂每天工作12小时,累得直不起腰时,就想起父亲讲的“两头黑”造林史,“比起父辈在山上的苦,这真不算啥”。
最动人的是黄少运的“逆袭”。他因投资失误亏损,一度想打退堂鼓。深夜里,他翻出父亲常带在身边的那把造林砍刀——木柄被岁月磨得发亮,刀刃仍透着锋芒。“岳山造林时,那么多陡坡都爬上去了,这点坎跨不过?”他重新振作,依托熟练的注塑机使用和维护技术创办了设备交易公司。修机器、做交易,客户从本地扩展到东南亚。如今,他不仅是企业家,还是东莞怀集商会常务副会长,像父亲当年帮战友解困一样,常为老乡牵线搭桥。
精神永驻:从岁月深处走来的时代力量
从岳山的镐锹,到茶杆竹的砍刀,再到东莞车间的扳手——黄成一家的故事,是“岳山造林”光荣传统跨越时代的鲜活注脚。这种精神,是会战中“敢教日月换新天”的闯劲,是改造荒山时“十年磨一剑”的韧劲,更是传家时“苦尽甘来”的坚守。
如今,黄成虽已不再上山,茶杆竹林仍在山间舒展绿意;四个儿子在东莞站稳脚跟,把“岳山基因”融入商道。正如黄少运所说:“父亲没给我们留多少存款,但他为子孙们传下来的‘吃苦、敢闯、不认输’精神,比任何财富都珍贵。”
岳山的绿意早已蔓延,而比漫山绿意更持久的,是早已融入血脉的奋斗基因。从黄成到他的儿子们,从山林到城市,这种精神正以新的形式在新时代的土壤里,滋养出更丰盈的未来。
(谭上洲 高仲谋 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