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事怨教育不是好思路

近日，媒体报道了一个在中美两所名校中做完双料博士后的学霸小兰（化名），她“只会学习，其他都不会”，在美国因为不善于和人相处，找不到工作，流浪街头后，被美国警方押送回国内，身边一无所有，只有一盒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据说小兰从小学习成绩突出，一路保送，上到名校博士，最后却落到如此结局，引发网上一片惋惜声，当然其中夹杂不少对中国教育和中国父母培养子女方式的批判。

似乎只要出国深造的中国学生出了问题，第一个需要承担责任的就是中国教育，谁让今天中国已经普及了教育，近几年每年新增加1500万上下的劳动力，其中竟然一半左右都是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教育成果如此突出，理当受到全社会的赞赏，没想到反而成了“罪证”，只要有人出问题，根源一定在教育，谁让他或她曾经受过教育。要是这样的逻辑推理到处适用的话，那中国农业第一个该受批评，因为在中国，没受过教育的人还有，虽然不多，但没吃过饭的人肯定一个不会有，既然如此，把个人出问题归之于农业，不是更不容易出错了吗？

其实，个人在人生漫长过程中发生一些问题，许多时候是正常的，甚至像精神分裂症这样的疾病，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去历史上找找，有成就的大人物中不少患有或患过精神分裂。如果要追查什么原因，医生可能会告诉我们，最大可能是因为过于杰出，天才异于常人。谁知道小兰是否同样出于这个原因？没有看到专业鉴定，不敢乱下结论，但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至于生活自理能力差，也不稀奇，许多大人物都有同样的毛病，有的因为过于专注，把生活搞得一团糟。这一点时常怪不得教育，因为再怎么教育，也不可能让他或她学会照顾自己。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多了，不是那么容易找出“原因”来的，许多时候，最后的原因就是没有原因。

如果单纯只是希望从别人的遭遇中找到自己可以改进的地方，那大家拿小兰作为反思材料，虽然不够厚道，至少不算太离谱。但真要一本正经从个人问题找出中国教育的原因来，那就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了。寻找宏观原因，需要严格的科学程序、方法和技术作保证，否则只能是牵强附会。

不妨想一想，小兰从小到大，可能对她产生影响的因素有多少，相互之间的干扰都有多少，谁能梳理得清？就算教育有作用，这个作用又是怎么发生的，仅仅父母从小不让她做家务，只管读书，或者因为成绩突出，一路保送，就足以让她做完双料博士后却不会与人相处，直至被押送回国？如果这是“充要条件”，那全国找一下，从小不做家务的孩子很多，没见到几个精神分裂的，莫非只有既不做家务，读书又好，才能中彩似地患上精神分裂症？

今天国人批评教育几乎已经成癖，反正找不到第二个“冤大头”，有理由没理由，推到教育头上，就万事大吉。批评者简单了，但无论对个人还是教育本身来说，又能解决什么问题？明天上午学校照样开门，照样打铃上课，老师照样布置作业，回家父母照样嘱咐“好好做作业，其他你不用管”，一切照旧。这一切能不能让批评者觉察自己说了等于没说？

事情不那么简单，头脑也别这么简单。

（作者顾骏系上海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