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跃亭:我是拿长矛的堂吉诃德

2015年4月14日，贾跃亭在北京出席乐视超级手机发布会。

人物简介：

贾跃亭，1973年出生，山西襄汾人，乐视控股集团创始人，董事长兼CEO。

乐视CEO贾跃亭终于出现了，依旧穿着那件招牌黑色T恤，深色牛仔裤，搭着运动鞋。

4月14日下午，在北京乐视超级手机发布会上，贾跃亭独自站在舞台上，足足演讲了两个小时。这是近一年来他首次公开出现在媒体面前，一开场他就向在场的1000多家媒体道歉：“因为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公开跟大家做过交流。”

这次发布会在中美两地同时举办，此前乐视斥巨资在美国主流媒体《华尔街日报》《洛杉矶时报》买下整版广告，宣告他们不只要打中国市场，更誓言征战全球。

苹果帝国黄昏已现

《环球人物》记者收到乐视发布会的邀请函时，看到上面Apple的App被一笔划掉，只剩下le——“乐”的拼音。为解众人疑惑，贾跃亭开场时播放了一段视频——代表苹果创新精神的著名广告片《1984》。但在视频最后，出现了一群身着白袍、目光呆滞的人对着一个苹果顶礼膜拜，而一位红衣少年却在众人的惊愕中冲出，将苹果一口一口吃得只剩下了核儿。贾跃亭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吃掉苹果的红衣少年。

贾跃亭曾在微博中发布《致苹果的一封信：下一代移动互联网不再需要专制者》，炮轰苹果“模式已遏制了创新，阻碍行业的发展，从长远看，一定会伤害用户利益”，“苹果的封闭违背了互联网开放、自由、分享的精神，一个扼杀创新、扼杀自由、扼杀开放的商业模式，终将被时代替代”。他认为，苹果的盛世已到尽头，只不过能够看清未来的人不多，可幸乐视是其中之一，而且乐视要做颠覆巨人的英雄。

在贾跃亭看来，下一代移动互联网要去APP（应用程序）化，让智能手机页面不再全是五花八门的APP，用户不用再花大量的时间寻找APP、登录APP、切换APP，应该让服务主动寻找到用户。发布会上，贾跃亭再次提到这些看法，乐视超级手机要做一个大平台，涵盖用户可能需要的所有APP，这样将不再需要分散的APP完成不同的需求，避免用户不停地打开一个退出一个。他说：“手机去APP化是打败苹果的杀手锏。”但不少媒体发现他在讲述超级手机的过程中不时微笑着——这与苹果前CEO乔布斯在发布会上的一举一动非常相似。有人讥讽他明明是在模仿乔布斯，有人说他狂傲自大，还在他炮轰苹果的微博下留言：“此人已疯”。

这一切对贾跃亭似乎并无影响，他仍极尽所能描绘着乐视手机的美好前景，为现场观众展示“美得令人窒息”的三款手机，分别是乐视本次发布的乐1、乐1 Pro和乐Max，贾跃亭表现得相当自信：“这三款手机颜值排名都可以做到全球前三。”

命运多舛

发布会上，不少媒体关注贾跃亭“消失”的这一年，面对媒体发问，他突然失声哽咽。他说乐视是一家命运多舛的公司，自己也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人。

贾跃亭出身在山西襄汾的普通人家，曾在山西某地税部门任职，因无法忍受按部就班的生活辞职创业。创立乐视前，贾跃亭办过一些实业，但都没成功。直到2002年，贾跃亭创建了一家服务通信业务公司，才赚得人生第一桶金。

贾跃亭并未因此满足，2003年他只身闯荡北京，成立了西伯尔联合通信（北京）有限公司，一年后，脱胎于此的乐视网信息技术（北京）股份有限公司成立。2010年，乐视在创业板上市，成为国内首家在A股上市的视频网站。彼时，视频领域的巨头还是优酷、土豆，乐视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咖，谁也没料到它竟成了一匹黑马。2013年10月，40岁不到的贾跃亭持有乐视股票市值超过140亿元，成为创业板首富。

然而，2014年对乐视来说可谓多事之秋。去年6月初，贾跃亭悄然出国。因乐视此前曾接受一笔投资，这时流出了一些扑朔迷离的“政商关系”传言，使身在国外的他备受关注。对此，他回应：“汇金立方（投资方）对我们进行了一笔2000万的股权投资而已，在2012年就退出了，再没有任何其他关系，我和汇金立方投资人的家属都不认识。”他认为，这件事之所以被反复提及，原因在于乐视“老是跟别人不一样”。

贾跃亭出国后一个月，广电总局出台新政策，要求牌照商未经批准不得擅自推出互联网电视机顶盒；另一方面坚决叫停“视频专区”，即商业网站以节目服务平台形式与牌照商进行服务专区合作。因为这份与视频网站息息相关的新政策，乐视受到一些传言影响，股价连连下挫，3个月内停牌4次。即便如此，宣称一直在布局乐视海外战略的贾跃亭始终没有现身，其间所有的工作安排都通过微信群、邮件、电话进行。只有在贾跃亭时不时更新微博的时候，外界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11月底，终于有了贾跃亭的消息。传出他因患胸腺瘤在香港接受手术切除，而庆幸的是良性肿瘤。“没有办法，只能在工作之余，这边打了四个洞”，贾跃亭用手比划着自己身体的右后侧，“手术后还得继续做放疗，身体又遭受了几十次强放射……”

“过去一年是乐视命运多舛的集中体现，不过正好呈现出乐视团队的坚韧。我想即使没有我，乐视依然能够一直走下去。”贾跃亭说。

贾跃亭在北京发布会现场用乐视手机与嘉宾自拍合影。

乐视就是由一帮疯子构成

说起贾跃亭，乐视的每个高管都可以给出一个侧面：固执己见，“但也会听下属意见，等发现走不通时，再让他们心悦诚服地认可自己的战略”，子公司乐视致新副总裁张志伟对记者说，他逻辑思维能力很强，据说几乎乐视的主要“高层”都有那么几次被他逼到快崩溃。乐视控股执行副总裁高飞与贾跃亭相识5年，却没有一次可以成功说服他，“有时候你做很久的准备去跟他理论，最后还是被带到他的逻辑里”。

平日里的贾跃亭与在发布会上不太一样，他笑得不多，常常比较严肃，不会和员工打成一片，多少有些神秘感，就算是相识5年的高飞也不觉得谁会与他特别亲近，“每个人都跟他有种看得见的距离感”。即使是在很激动的时刻，他依然“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两年前的5月7日，乐视超级电视发布会圆满结束，这对乐视来说是值得好好庆祝的大事，贾跃亭一行人却只是在北京五棵松体育馆附近的一家酒店简单吃了个晚饭。

贾跃亭是个工作狂，一周工作七天，每天至少16个小时，他既抓大也不放小，经常弄得员工压力很大。即便是网页上某一个模块的颜色、鼠标点击后的形状等，这样的细节他也要跟工程师抠半天。还经常逼得下面人不得不抓紧学习，因为他“今天跟你聊，你发现他对这方面还不了解，过几天再聊，你发现怎么懂这么多了”！

疯狂的贾跃亭回归后，乐视的股价在一个多月里也跟着飙升了近3倍，一度破百。短短11年，乐视已从最初的视频网站，发展到如今的业务版图横跨互联网、电视、手机、汽车、体育、影视等数个产业领域，光副总裁就有40多位，还要打造乐视“北洛硅”线（北京、洛杉矶、硅谷）。如今的乐视总市值已仅次于百度、阿里、腾讯和京东，跻身中国五大顶级互联网企业阵营之列。贾跃亭笑着说：“很多人都说我像一个拿着长矛冲出来的堂吉诃德。”

《环球人物》：乐视发展迅速，跨入越来越多的领域和行业，为什么做出这种选择？您不担心“贪多嚼不烂”吗？

贾跃亭：这是对一种经济理论和商业模式的探讨，为什么选择一条生态战略之路，我认为这不是乐视的选择，而是时代的选择。工业时代下讲究的是专业化分工，讲究的是少而精和单点专注，但是互联网时代下，随着整个产业形态的变化和技术的提升，产业的边界越来越模糊，新的商业模式必须应运而生，产业链的垂直整合必将战胜工业时代的专业化分工。而乐视只不过是最早看到了这个方向，并且在全球最早践行了这个理念而已。

如果这个话3年前问，估计99%的人都听不懂，到今天，我认为至少有百分之三四十的人能够看清楚这种方向，从竞争对手对乐视的模仿复制就能够看出来。

《环球人物》：为什么乐视手机敢以量产成本定价？

贾跃亭：我们不仅仅是量产成本定价，更要实现硬件和流量免费，这是目前全世界的手机公司都没有能够做到的。我们的手机销售给消费者后，后续源源不断的优质服务才刚刚开始，我们会从这些服务当中拿到合理的企业利益，这非常关键。

乐视从不追求挣快钱和很高的硬件毛利，而是希望能够真正把用户服务好，把用户体量做大后，自然而然产生企业利益。

《环球人物》：外界很担心乐视庞大体系面临的资金压力，您如何解决？

贾跃亭：乐视的资金一直都不是优势，反而是短板，大家都比较了解。因为乐视很少做股权融资，截止到今天，乐视上市体系的股权融资只有1亿多美金，这在全行业是绝无仅有的。因为我们更希望把股权分配给我们的全员、管理层，甚至未来我们的LePar（乐视合伙人计划）。随着乐视的快速发展，我们的非上市公司体系将会进行比较大的股权开放融资，所以，在资本和资金方面，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得到非常好的解决。而且乐视生态自身现金流的制造能力也非常强大，这也是有效缓解资金压力的方式。

《环球人物》：乐视在发展中常被质疑、攻击，您却坚持要做更多疯狂的事。对此，您有什么回应吗？

贾跃亭：99%的人不看好，才是真正的颠覆与创新。乐视就是由一帮疯子构成，只有这种疯子精神才能打破惯性思维，创造独一无二的战略。

（记者 苏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