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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沈从文,真神!

来源:北京青年报2015-06-16 10:32:33 黄永玉 真神 沈从文

摘要:6月13日下午,著名艺术家黄永玉追忆他与表叔沈从文一生交往的新作《沈从文与我》在北京举行新书发布会,黄永玉本人出席,并与到场的媒体以及读者畅聊与表叔沈从文之间的动人往事。

6月13日下午,著名艺术家黄永玉追忆他与表叔沈从文一生交往的新作《沈从文与我》在北京举行新书发布会,黄永玉本人出席,并与到场的媒体以及读者畅聊与表叔沈从文之间的动人往事。

黄永玉:沈从文是我的表叔,我们都是凤凰人,我这个表叔好像不太像我们今天能够找得到或者理解的人。在他的身上,我感觉到是一种智慧,然后是人格的力量,智慧的力量。这样一代人,在我们今天好像是没有了。就我来讲,我仅仅是他长河里面几滴感情的水,这个人离开我们还不太久,没有多少年,但是这种人在今天看不会再有了。

他的文章不是讲故事一样出来的,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出来的、刻出来的。他曾经跟我说,《边城》改了一百多、两百次,我相信没有看到他工作不会相信他是这么改他的文章的。

有的时候觉得他像一个神,一个小学水平的人,写文章也好,研究文物也好,他的记忆力、归纳的力量,这么神,多么了不起。

我最近也在学画画,也给自己找一些题目,我拿了一卷印刷品《清明上河图》,在局部地、一点一点地临,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里面这么小的一个人,这么大的规模、计划,从渔村到小人物,小人物往前走的脚后跟、脚底板怎么翻怎么走,每一点都不是凡人能够做得到,尤其是这么大的一个场面。

我现在一点一点地临,不是临全部,一个人一个人地去临它,人家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学画画,这是真正的学习。

有一个好朋友就说,你还学什么?你什么都会画!我说,在他的面前什么都不会画。桥的结构一笔一笔都没有乱的,画的前头有一群马走过来,然后有几匹马斑驳了,看不见了,然后在后面一匹毛驴蹦出来了,这些互相辉映、影响的关系真了不得。我现在一步一步地领会,然后在上面写我体会的笔记。

沈从文的思想、文章的法则、规模就是《清明上河图》,一点一点,句子的讲究、上下的呼应,比诗还严格。

李辉:91岁的画家开始重新画画,其实他最大的工程是写长篇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刚出了他一套《无愁河的浪荡汉子》。黄先生写沈先生的文章,第一篇是《太阳下的风景》,第二篇是《这些忧郁的碎屑》,香港作家董桥不只一次跟我说,他认为在所有人写沈从文的文章里面,写得最好的是黄永玉。有读者问,沈从文写的湘西和你写的湘西有什么区别,有什么传承?

黄永玉:时代不同,我可能长大的过程比他更调皮。我看他写他的童年,那真是个老实人。我那个调皮的规模跟他就不一样了,我们小学校里面有两棵楠木树,也是一两百年了,他被老师罚跪在那里,我没有在那里罚过跪。他的老师解放后被请到北京的文史馆做馆员,是一个大诗人,当年南社的诗人,是我爸爸的结拜兄弟,那个老师叫田兴六,在我们家乡他是一个圣人。

沈从文在写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把他说成是一个袜子里面放了一把刀,经常赌钱,忽然一下变成一个学者了。后来在旧社会做过八、九任的县长,掩护过我们共产党。

这个老人家(沈从文的老师)和我表叔之间的距离,相当于我同他的距离一样,时代不一样了。我刚才在讲,在我上小学还见过五色旗,然后才改变,变成青天白日旗。

要是我写的文章让表叔看就很麻烦了,他可能要把我的文章改得比我的文章本身起码要多两三倍,他会改的。这么一个认真的老人家。

但是我不晓得他会怎么样说我,如果他说我好我会很开心。我的婶婶讲过我一句好,她说:你的文章撒开了,我不知道怎么把它收回来,结果你把它收回来了。这是婶婶说的话,他的就不知道怎么样了,一个字都没有看到,真是遗憾!

李辉:刚才黄先生讲了,他的小说和沈从文的《边城》相比完全不是一个路数,包括性格上,沈从文也有比较倔的一面,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平和,比较偏安静。黄先生12岁就离开凤凰了,所以他身上的野性要多过沈从文,所以《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的写法不是完全诗意的写法,《边城》完全是一种诗意、文化忧伤的感觉。目前他出版的《朱雀城》,包括现在还在连载的抗战八年的经历,充满了野性或者生命力,他是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有记者提问说《沈从文与我》给我们重新认识和了解沈从文的机会,有没有可能把他的故事画成一个画册?

黄永玉:现在做自己的事情好多都来不及了。

“文革”开始,我们都在自己的单位基本上给禁锢起来。有一天在东堂子胡同的活动,我和他碰见了,当时我们绝对不能说话的,不敢站着说话。实际上谁去管你呢,但是心里就是恐惧,我恐惧,他也恐惧!明明看见他过来了,他也看见我过来了,两个人就在几秒钟里面,他讲了三个字:“要从容”。这么一个温和的人,说出这三个字包含多么大的勇敢,还有包含对付将要来临的阵势,就这么三个字“要从容”,这三个字对我的启发是很大很大的,增加了勇气。

人家都讲,“文革”这一段时期你怎么过来的,我说我大概从小在我们家乡见的死亡、杀戮太多了,各种方式的杀戮,再加上八年的抗战,所以我对恐怖的事情看得比较从容,所以整个“文革”里面,人家难以想象我过得这么自在,那时候我医疗本全满了,一本一本全满了,装病,然后去玩。这就是“从容”的关系,把我们家乡那点民族性的本钱全用出来了。

有一次在上海,一个朋友同我闹意见,这是年轻的时候,他说你说谎。我就说,拿破仑说的,对待魔鬼采取魔鬼的手段。有的领导同志替我着急,暗暗地告诉我,你稍微要有点精神负担表现出来,不要这样,要沉重一点,你太轻松了不好。

李辉:有人想让您用一两句话概括您眼中的沈从文。

黄永玉:这是钱钟书先生说的:“你不要看沈从文那么善良、温和,他不想做的事你刀子架到脖子上他也不会做。”这是真的,钱钟书先生同他来往也不是很多,但是他对沈从文是相当了解,因为我们住在一个院子,有一次我到他屋子,说有人骂你们两位了,您看到了没有?他说看到了。我说有什么感觉?他说我希望我跟从文一起努力,多做作品,我们要努力工作,好提供材料让他骂。

有一次钱先生到我家里来,我说听说有一个学生欺负你,住在你家里,“文革”的时候把你的书什么都拿跑了。你告诉我就好了,我揍他一顿。钱钟书和杨绛,听到我说到打架,杨绛说我们回去吧,她要回去,她不希望听到有人要打架的问题。另一方面,你看到她的力量,知识的力量,跟沈从文是一样的。

李辉:沈从文对您的艺术创作产生过什么影响?

黄永玉:要不停地做,不停地工作,不能停。我刚到北京工作,小孩子才几个月。他第二天就让我做功课,要不停地工作。“不停地工作”这个影响我一辈子,一直到现在。我现在连做梦都在写小说,想到一句话爬起来就写下去。

劳动态度不是艺术,牛的劳动态度也很好,它也不是艺术。但是他不停,他让我不停地工作,不停地劳动。如果有一样马虎了,他会从东堂子胡同跑到大雅宝胡同去训我。50年代,有一次我帮《民间文学》杂志做插图,他骂我马虎,就为了这个走来训了我一顿。你三十多了还这样马虎,怎么能够这么马虎呢?我是很认真地听他的话的。

李辉:黄先生兴趣非常广泛,别看这么大年纪,上个星期早早几天提醒我,马上就是欧冠的决赛,半夜3点过来看足球,看完之后去看拳击。每周六的《非诚勿扰》也是看,还专门给孟非、乐嘉寄书过去。

黄永玉:因为我的年轻时代远了,所以要通过看看《非诚勿扰》了解一下少男少女现在干一些什么事。

李辉:您最近看什么书?

黄永玉:我最近看古罗马的历史,恺撒说人生三件大事:第一阅读,第二思维,第三交谈。长学问一个是看书、阅读,一个要自己想,然后要交谈。交谈是多么重要,交谈是温习。当年印象派那一帮人都坐在塞纳河,脾气都不一样,但是他们常常在那里交谈,甚至吵架,所以他们形成一个流派,总体是一致的,但是各有各的风格。他们依靠着交谈成长起来的,很多都是。拉斐尔前派也是这样,都是依靠着交谈。

(文/罗皓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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