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充和：不为所动的优雅和美丽

每本书都有其独有的气质，《天涯晚笛——听张充和讲故事》是本气质高雅的书。一位老人，向读者讲述她所经历的近一个世纪以来的轶事。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沈从文、胡适……那些曲高和寡的事物，古墨、古琴……老人娓娓道来，好像一切都是平常语，但这温暖从容的话里，却是当今读者难得一睹的风景。合上书本，不由得让人想了解书中主人公张充和到底是怎样的人。

民国多高士，那个动荡不安却又钟灵毓秀的年代里有太多的传奇，张充和便是其中之一。确切地说，传奇属于她和她的姐妹们。论知名度，她们与宋氏三姐妹相比也不遑多让；论相貌，元和、允和、兆和、充和，个个美丽出挑，就像汪曾祺说的，刚好“凑成一套四扇屏儿”；论才华，四姐妹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句只能出现在小说里的话，在现实中有了对照。

四姐妹的才华和家世分不开。她们祖籍安徽合肥，曾祖父张树声官至两广总督、直隶总督；父亲张武龄曾独资创办“乐益女中”；母亲陆英也出身名门，在家中“兴教育”。

元和、允和、兆和、充和，分别生于1907年、1909年、1910年、1914年，每个人名字里都有“两条腿”，开明的父母知道女儿们终究也是长着腿要远走高飞的。

长大成人后，四姐妹的终身大事都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叶圣陶曾说：“张家的4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张家不挑门第，而这有福气的4个佳婿，也个个大名鼎鼎。

大小姐元和嫁给了昆曲名家顾传玠，琴瑟和鸣。元和沉稳聪颖，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而当时戏曲艺人地位低下，张家大小姐与顾传玠的姻缘一度被贴上“下嫁”的标签出现在小报上，成为让人震惊的一大新闻。

二小姐允和是个急性子，身为女子而有阳刚之气，也工于昆曲、诗词。急性子的允和嫁得最早，夫婿是语言学家周有光。周有光在追求她时写信称担心自己一无所有，不能给她幸福。她立刻回了一封10来页的信，说：“幸福不是你给的，是我们自己创造的。”此后数十年，不论战火还是揪斗，她始终相伴夫婿左右。

三小姐兆和是小说家、文物学家沈从文的妻子，她也是小说《边城》、《三三》、《长河》里女主角的原型。“我这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句堪称现代文学史上最美的情话，便是沈从文向张兆和的表白。

四小姐充和最有才华。当年她以国文满分、数学零分的成绩被北大破格录取；张大千曾画过她表演昆曲时的身段，寥寥两笔，飘逸非凡；她的书法师从著名书法家沈尹默，国画、诗词也都造诣非凡。诗人卞之琳曾苦恋她，那首著名的《断章》就是为她而作：“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最终她嫁给了德裔美籍汉学家傅汉思，随夫赴美，在哈佛等名校执教。

如今，3个姐姐都已逝世，充和成了“最后的闺秀”。所谓“最后”，是因为她们所代表的一个时代的风采与气质已然消失。今天的人们在随波逐流地被新的审美冲击得晕头转向时，其实不妨回头看看那些不为所动的优雅和美丽。从这个意义上讲，这既是本让人悲伤的书，因为书中的雅致离我们如此之远；又是本让人欣慰的书，提醒着我们原来还有一种美丽可以独立于时光外，不仅不为磨损，反而光华愈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