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伏尔加 | 一个中国近代城市曾经破碎的精神记忆在复活

偶然看到我收藏夹里的这篇《哈尔滨郊外的晚上——伏尔加庄园秋夜写意》，读了好几遍。我爱把喜欢的文章放在一个特别的夹里收藏起来，是学习，也是珍藏。

这篇伏尔加庄园秋夜写意，是长江韬奋奖获得者包临轩老师几年前的珍作，也是我见到的写伏尔加庄园最好的文章。思考的深刻性与唯美的表达，真是一份至高的享受。也许是因为我们同样爱着伏尔加，所以读过无数次，收获颇丰。

傍晚驾车出城，一路向东，落日和晚霞连同拥堵不堪的市区、弥漫的汽车尾气和正在逐渐黯淡成巨大阴影的连绵的楼群，终于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就像扬起手臂，挥别了整个白天所有的困扰和莫名的忧烦。

前方，谁将悄然地张开怀抱迎候着浮生疲倦如你我的都市浪子？

那里，即便黄昏渐近天空依然碧蓝如洗，流水青绿蜿蜒如歌；那里，绿树掩映、花草层叠，哥特式尖顶指向上苍的童话般的各色建筑点缀其间；那里，杂花生树，鸟飞草长，蛙鸣阵阵，以无边无际的静谧，恭候着巨帆似的夜幕徐徐垂落和宝石般的月亮挂上树梢；那里，自有中东铁路以来的哈尔滨的建筑文化的经典符号在熠熠闪光，一个中国近代城市曾经破碎的精神记忆在复活；那里，流淌在欧洲大地上的俄罗斯母亲河的韵律，在遥远东方的阿什河畔找到了激越的回响和共鸣，久违的手风琴声，伴随着如缕的凉爽晚风，在哈尔滨东南方向的郊外悠扬。

是的，那里就是不远的前方，就是因了一个人的梦想、情思和执着而成就的梦幻般的奇妙所在：伏尔加庄园。

这是一个怎样的庄园呢？

如果你跳过精美的旅游导图和无数网上的实景照片、游客博文，在园中作一次自己的真实漫步，你会忍不住想，这个庄园仅仅是由于它的俄式建筑、俄式风情才打动你的内心的吗？譬如你在巴普洛夫城堡流连，你知道这是俄罗斯历史上有名的饱经沧桑的古堡，以清水砖为主材料的建筑外形气势磅礴，其内部尊贵典雅，但是你分明知道，打动你的不止这些。

再譬如你在复建的俄罗斯下诺夫哥罗德织布厂展厅前伫立，你会联想到这座曾经以高尔基命名的城市，竟然有着如此令人惊叹的悠久灿烂的历史文化。而建筑本身，其造型的灵动和鲜红的色彩直如旭日初升，既有童话世界的清纯气息，又像极了一个妙龄女子，妩媚、活泼而圣洁。但是你再一次感到，它打动你的，也不只是这些。

我想，除了建筑本身的美令人惊叹之外，一定还有别的东西，激发我们深长思之。

位于哈尔滨东郊的阿什河应该是我们所熟悉的吧？

作为松花江流域的一条著名支流，它经历了太多的沧桑和苦难，作为哈尔滨“三沟一河”的自然之水，更为我们所熟知，然而它至今也未走出污染与治理相互撕扯的怪圈。此外，作为与金源文化息息相关的历史之河，它虽然同样为我们所熟知，但其定位色彩更多地是民族性的，就如它的名字。

作为松花江的支流，它似乎一直是这个城市、这片区域的小小配角，当代的聚光灯，很少打在它的身上。 然而伏尔加庄园的出现，阿什河流经此处的这一小段的面貌和气质，一下子发生了戏剧性变化。

在庄园外面，它是依然如故的，拖着长长的疲累的身子在流淌，滞涩、凝重，迟缓，像作家张承志笔下的黄河那样，如同“古朴的流质”。但是在庄园内，它尽显滩涂湿地与生俱来的万种风情，澄澈、欢快、曼妙，像玉带环绕在起起伏伏的坡地之下，在青草与树木之间时隐时现，无忧无虑地穿行。

当我立于米尼阿久尔餐厅三层露天平台上俯瞰庄园全景时，那尽收眼底的河流与景色，令人恍如置身域外的某一名胜，但你知道，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乡，这是我们自己的河流，这是我们自己的风景。可是看起来它是多么令人感到陌生啊！然而，这片土地的状貌、植被，其实一直是未曾有大的改变的，有庄园之前，它是被视为郊区荒地而在人们的关注之外，它的美一直就在我们身边。

但是，与其说它是沉睡的，莫不如说我们的眼睛一直是视而未见的，直到想在此就势筑起庄园的明眼人的点拨，它才迎来了命运的转折。

是建筑改变了自然，是建筑造就了风景。

这片曾经的荒地，这片固有的湿地，因为伏尔加庄园的俄式建筑和园林艺术，而拥有了完全不同以往的全新生命和全新的性格。这是我们从前所思不多的吧？

那些从城市万丈红尘里逃出来的客人们，像扔沙袋那样，将自己委顿的身心，恨恨地摔在伏尔加庄园，摔放在一栋栋大大小小纯木结构的房间里。他们在结实宽大的实木床上呼出长长的浩叹之余，便在栖息中默默无语，悉心体味。那厚重的木制门窗，木刻楞墙上的油画，正是来自大自然的巨大安慰，正是对童年和少年时光的一次奢侈的温习。

这座立于阿什河畔的庄园，其意义当然远远超出了阿什河，覆盖整个松花江流域，直至更为广大的地理空间。事实亦如此，它在中外的影响力一直在与日俱增。它出人意表，横空出世，每每想到它的独一无二，它的不可复制性，这不是奇迹还能是什么呢？

在无边月光和涓涓河水的交相辉映下，一栋栋俄式建筑愈发静默无语，指向天空的尖顶显得肃穆庄严，仿佛有钟声即将悠长地响起。

坐落在60多万平方米的湿地和大片园林里的庄园，其实就是栅栏隐现其间的起伏的沃野，舒缓的平地和坡地彼此牵连，这中间星罗棋布着二十多座俄式建筑。它是都市喧嚣中的一抹宁静，庸常中的一份超拔和奇绝。

在无边月光和涓涓河水的交相辉映下，一栋栋俄式建筑愈发静默无语，指向天空的尖顶显得肃穆庄严，仿佛有钟声即将悠长地响起。从主城区匆匆而来的形同你我的人，在这片郊外秋意渐浓的大地寻寻觅觅，窸窸窣窣地翻检他梦想中的诸多元素，它们或许是城市文化源流。

例如你知之甚少的早年哈尔滨的凡塔基亚俱乐部和敖连特会所，或许是俄罗斯风情的集萃之地，例如巴尼亚、阿廖娜农舍，滩涂湿地的景象和园林风物，例如森林别墅，或许甚至是从窗脚下淌过的一脉清流……

伏尔加庄园的晚上，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