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曦：浅谈中美奥数文化差异

从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中国队折戟美国队夺冠看中美奥数差异

刘曦（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教练，曾任世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国区）选拔赛主评，著有《数学探究与应用新思维》、《数学竞赛新方法》等多部数学科普书发行已达数百万册）。在2019年2月25日闭幕的第11届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RMM）美国队获三块金牌，团体总分117分夺冠，中国队最好选手成绩为第15名取得一枚银牌，团体总分101分位列第六名。

以下是旅美的中国奥林匹克数学金牌教练刘曦回答关于从本届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中国队折戟美国队夺冠看中美奥数差异提问的记录。 

问：您觉得中国队这次成绩不理想是什么原因？

刘曦：首先科普一下罗马尼亚数学大师赛被认为是世界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难度最高的一项赛事，也是中国以国家队名义参赛的三项赛事(IMO、RMO、RMM)之一，中国从2009年第二届开始组队参赛起，每年都是从冬令营（CMO）中选拔出前几名参赛，今年特殊是由上海组队参赛，而美国队派出的是美国邀请赛（AIME）获奖选手（严格意义上实力属于二流偏上选手）,其他国家派的都是一流选手参赛。可以说这届中国队也并没有派出一流选手参赛，目前只能说是上海队与其他国家队比拼，成绩应属于正常范围。这并不是中国队最差的一次成绩，在2016年这项比赛中国总分排在第12位，仅拿了一块银牌，当时也没有感觉大家这么关注。

这次比赛结果大家如此关注，应该是中国已连续4年没有拿到国际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IMO）的冠军，自1985年起中国首次参赛以来如此长时间没有拿到冠军，而最近4年美国队又连续3次夺冠，在近来中美科技竞争的大背景下，可能刺激了有些人的神经。

其次，本届中国队因有一题译文理解错误也是造成整体失分成绩不理想的主要原因之一。

问：您认为美国奥数队夺冠的原因是什么？

刘曦：还是要理清一下思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时中国之所以在世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斩获无数金牌，最重要是采用的是国家队集训方式，依靠的是一种完善的选拔制度将数学技能最出色的学生选出来集中训练，集训中经过若干次模拟比赛提前做好准备。要知道最后代表国家队的队员都是过五关斩六将，脱颖而出的选手，他们有着极强的数学思维和解题能力，通过这种集训当然能在比赛中有较好发挥。美国队其实也不差，从2000年起美国就是IMO赛事传统强队，成绩总会排前三名。之所以没有撼动中国队的霸主地位，是因为美国数学协会的选拔制度、国民关注程度不高有关系，但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突破口，后来他们聘请的华裔数学家罗博深教授为国家队主教练，吸引中国国内的优秀学生去美国上高中等方法。尤其2015年IMO比赛中获得团体总分第一，受到当时总统奥巴马在白宫的接见，从此举国掀起对奥数的热潮。外界认为这是偶然，其实他们一直在努力从没放弃。尤其这几年美国成绩突出连续拿下三届冠军，背后还有美国数学协会举办的一系列环环相扣的数学竞赛选拔出USA(J)MO的500人，MOSP的50人，以及最后代表国家队的IMO选手6人。而且在美国学校从小学到高中都有所谓数学天才班，对数学有天赋的学生进行集中，因材施教的一种特殊训练模式也有着紧密的关系。

问：您认为中美奥数现在差异是什么？

刘曦：首先，我认为“奥数”与一个国家的数学水平没有必然的联系。以数学界每四年一届的菲尔兹奖得主为例，近20年每一届得主都会有一位以上有过IMO比赛获奖经历。以2006年菲尔兹奖得主陶哲轩为例，他就在公开场合表示对IMO的支持，他认为IMO竞赛是给青少年一个交流和切磋数学的机会。现在中国虽然没有人在菲尔兹得奖，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数学底子薄。如今，不该让“奥数”承载许多“莫须有标签”，如奥数的功利性是因为很多家庭需要通过奥数竞赛成绩来改变孩子求学分流的现实需要，的确因社会分层加剧有钱人孩子接受辅导培优，没钱人就学不到吃亏的教育不公平现实，但这并不是奥数破坏公平，不该由奥数“背黑锅”。另外，有些人拿个别题来抨击奥数摧残下一代。有些题目根本就是脑筋急转弯题目，它们被一些水平低劣的老师编进奥数教材，这种黑锅也不该奥数来背。其实奥数很多题目对学习、生活有着很好的帮助。奥数比较好的学生往往学习能力很突出，因此美国 就知道这一点，在美国学校课程计划中就有了数学天才班这一块，教材来源全是世界知名大学研究团队成果。如果社会对数学需求存在，对奥数之类的课堂外的数学学习就该存在。中国如今发展如此迅速，当所有的引进和转化资源消化殆尽时，薄弱的基础科学就可能成为创新的瓶颈，中国要继续发展必须培养一批甘坐基础科学冷板凳的人，奥数就应成为培养基础科学兴趣的主阵地。

问：您作为奥数教育数学专家请您谈一下今天的体会。

刘曦：数学的发展离不开良好的环境， 打好基础是关键。美国重视创新能力，其中主要激活学生对数学兴趣和思维训练上。而中国奥数“一刀切”的现象其实对数学人才的培养并不是件好事，因为国际奥数比赛是需要一些优秀人才的参与，否则会导致数学在内基础科学人才培养热度的降低，调整奥数文化健康发展让更多有数学才华的人留在数学界才是趋势。

（蔡佳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