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南方都市报2015-08-27 14:46:48 谢海盟 创作 作品
谢海盟
《行云记》
8月22日,青年作家谢海盟携新书《行云记》在首都图书馆举行首发会,刚执导完电影《刺客聂隐娘》的台湾著名导演侯孝贤、作家梁文道以及谢海盟的父亲台湾作家唐诺皆到场助阵。《行云记》是《刺客聂隐娘》的侧拍记录,谢海盟以编剧身份目睹了电影从编剧到辗转各地拍摄的全过程,所有电影语言无法表述的都被她写进了书里,朱天文赞她为一个“情感华丽、着色酣畅”的剧本“留下活口”。
《刺客聂隐娘》在戛纳上映之后,许多人反映“画面太美”、“不明觉厉”。作为主持,梁文道开场时不无幽默地说:“我很郑重地向大家推荐《行云记》。对付这部电影你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把这部电影看三遍;第二是你看两遍,同时买一本书。这本书后面有整部电影的剧本,看过剧本之后,你胸有成竹,看电影的时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朝控”遇到唐传奇故事
谢海盟1986年生于台北,乃作家朱天心与唐诺之女。2009年自台湾政治大学民族学系毕业后不久即加入《刺客聂隐娘》的编剧工作,与阿城和朱天文共事。
在此之前,谢海盟已写过几部奇幻故事,动辄十万字起跳。朱天文在《行云记》序言里说,最初找海盟来做编剧助理,“是把她当一台文书处理机,帮我剧本打字、列印、修改、传发剧组。然而加入我与侯导的剧本讨论不久,她变成了我们的记忆卡、随身碟。看来我是在压榨她扫描式样的记忆力,但凡材料到手,我爱请她先过目一遍输入脑中,以备我们查询。”
除了不仅拥有无敌精准的记忆力,谢海盟还是个唐朝控。她小学三年级读到《隋唐演义》,觉得写得不好,要自己重写一遍。在课堂上有人提起唐朝,她会突然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听,大学也选修有关唐朝的课。“我也曾听历史老师说过,康熙是比唐太宗更伟大的皇帝,我就在课堂上跟他吵起来。”谢海盟说。“唐朝控”遇到到这样一个唐朝传奇的题材,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
朝着武侠相反的方向编剧
侯孝贤大学时便读唐人传奇,对《聂隐娘》这篇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她是一个女刺客,聂隐娘这个名字又好,三个耳朵隐藏了一个姑娘。”
“我本来一开始设计这个剧本,聂隐娘是躲在树上的,眼睛闭着,用耳朵来听,判断所有的形势。比如在庭院里,佣人、送水果的人都过了,开始安静,有小孩声,后来又没有,她判断情境,眼睛一睁开下去取人首级马上就走了。声音的使用很动人的。但舒淇惧高,她是闭着眼睛,跳下去会很大声,每次都这样。”侯孝贤说。
虽然这是侯孝贤的第一部武侠片,但谢海盟表示,编剧们是在朝着武侠相反的方向编。“书里曾经说过刺客的‘成本',刺客根本不跟人常斗,武侠里很过瘾的你来我往,这里不应该看得到。刺客的成本就是躲起来,躲到最适合出手的时候,取人性命再躲回去。”
但编剧又觉得聂隐娘躲在阴影里面好像不太过瘾,“我们更想做到的是她大剌剌地在白日的市集里走,但她就是可以隐藏,大家看不到她。武侠片是说两句就开打,但在拍的过程里,侯导常常规劝武术指导不要打太多。”谢海盟说。
创作出逼近心中美的作品
大概只有真正在编剧和拍摄的过程间游走过的“局内人”才能体会从文字到影像的巨大落差。朱天文给《行云记》写的序言里记述到,定案时的剧本好看易懂,情感华丽,着色酣畅,充满了速度的能量,但看到的电影却简约之极。她在看初剪时当场暴怒,对海盟发恨说:“还好有你的书留下记录,不然我们简直像一群傻瓜。”
在首发式现场,谢海盟表示,虽然侯孝贤会把一些拍不了,没法拍的东西交给她写到书里,但电影其实并没有和剧本差距那么大。
《刺客聂隐娘》以唐代裴铏所撰传奇小说《聂隐娘》为底本,原文只有1700多字。“我们大家讨论过,最理想的一部电影的承载量大概是一万字的中篇小说,再多就已经装不下去了。”谢海盟说。
虽然创作领域不同,谢海盟觉得侯孝贤所说“导演应背对观众”值得借鉴。“当所有人喜欢你,都对你的东西没意见的时候,你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想要创作出逼近你心目中美的作品,在这个过程中,你必然会得罪人,必然不会得到所有人的喜爱,那又怎么样,你一旦顾忌就没有办法好好创作。心力有限,我们只能放在创作这件事上。”谢海盟说。
【口述】
唐诺:侯孝贤是我碰到过对名利最不在意的人
我认识侯孝贤比认识谢海盟要早,看着他一路过来,从最早一个莽撞的年轻导演到现在垂垂老矣的样子。天文看初剪暴怒的时候我在现场,我很没种地躲到旁边了。侯孝贤很无奈地讲了一句话,“我的电影你们什么时候喜欢过?”
多年来我不太会想他这部电影到底成功或者失败。《刺客聂隐娘》是成功的,我蛮喜欢,甚至觉得这部电影有侯孝贤过去不容易出现的两个商业元素。一个是观众不用太多知识准备就能够感受到,这部影片拍得很美,就像大家讲的,你觉得看不懂,但是觉得很漂亮。而且那漂亮不是一种装饰美,而是一种动人的美。另外一个过去我也在文章里写到,侯孝贤对个体很关怀,但他受不了戏剧性和太强的因果,他最后会回到内化的普遍性上。所以我们经常感受到侯孝贤电影动人不是因为我们同情那个人,而是感受到人普遍在一个状态或者环境或者处境之下的命运。但是《刺客聂隐娘》蛮特别的,像谢海盟私底下跟我讲过,最喜欢的是佳成公主这个角色。这个公主最后只剩下一个弹琴的镜头,为了聂隐娘,很多东西都被牺牲掉,变成瞬息间。
这次我在台北看过两场试映场,有一些朋友说,舒淇这个角色会让你觉得悲伤,会让你非常非常信服。这是侯孝贤过去的电影没有的。
对于一个67岁的创作者,电影成为了他一生主要要做的事情,这一辈子想做别的也来不及了。他对于成功跟失败可能定义跟我们不太一样,因为他是一个电影导演,不是一个小说家。电影导演后面有一大堆人的身家幸福跟着,所以呢,对他来说世俗失败会显得沉重。侯孝贤大概是我碰到过的对名利最不在意的人,不用加之一。就像晚年海明威在拿到诺贝尔奖时说,什么叫成功什么叫失败,如果运气好的话会成功,因为创作很难,很多东西都要到位,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会失败。侯孝贤不会在意这个东西,成功失败对他来讲不是我们所理解的那个意思。
(记者 黄茜)